尘埃落定（BBS全员向）【终】
第四章·雪篇
【1】
“您就是delirious？稀客呀！终于让我有幸见到您的真人了。”杂志社主编Lester从办公桌前抬起头，侧身往Jonathan身后看了看，“我以为还会是您家的那个东方小哥过来呢。”
往这个杂志社投稿2年以来，这是Jonathan第一次亲自见Lester。在这之前，投稿、取稿酬、都是Evan在替Jonathan做。
Jonathan仍旧是畏惧与世人打交道的。人性是何其复杂的东西，与人交往很累，也很让Jonathan费解。尽管与Evan相处时他觉得很自在，但他仍旧是不擅长与人交流的。小时候的Jonathan选择以妥协应对，长大后的Jonathan则干脆选择逃避。小小的那间书房，就是Jonathan的一方天地。然而Jonathan很安逸，因为这一回，不会再有父亲砸门赶他出房间，而Evan又总是能给予他最大的理解和包容。Evan就是他联系外界的眼睛。
然而Evan也是需要休息的啊。所以当Jonathan早上发现上了晚班回家的Evan困得摇摇欲坠时，他还是很体贴地催促Evan上床睡觉，并且自己主动提出去杂志社。尽管Jonathan是不喜欢出门的，但取份稿酬又会是什么难事呢？
“Evan昨天晚上打工比较累，所以今天在家休息。”Jonathan回答，克制着心中隐隐的不快。
“哈，这样啊。晚上打工比较累啊，呵呵。”Lester在“晚上”二字上加重咬字，笑声带着点意有所指的意味。
“Excuse me？”Jonathan垂在身侧的拳头握了握。
“没事，没事。”Lester哧哧笑着，把桌上的纸包推向Jonathan，“喏，您这次的稿费，给您多加了一些。”
“谢谢。”Jonathan闷闷回答了一句，拿起纸包就想赶紧离开。
“呐，您不想赚更多的钱吗……delirious?”Lester挑起一边眉毛，笑容愈深。
Jonathan有些疑惑地皱皱眉。Lester看Jonathan表露出好奇，微笑着继续解释。
“难得有机会和您本人单独见面，这才能和您商讨一下这件事。”Lester的笑容让Jonathan觉得他不怀好意，“你不想画画你知道的故事吗？”
“故事？”Jonathan一瞬间产生了不好的预感。
“比如八卦流言，比如艳情野史，比如……某些高官的神秘情人？”
“我没有这样的故事。”Jonathan努力保持着自己语气的镇定，尽管他的后背开始淌冷汗。
这不对，Evan说过，Tyler生前从未公开过他们的关系，Evan也从未向除Jonathan以外的人透露或承认这件事，Jonathan更不会傻到四处宣扬……
“当年我还在做杂志娱记的时候，Los Santos就有流言盛传说，B国的Tyler督察似乎在某公寓包养了个小情人。” Lester说起这件事还是一脸惋惜，似乎为错失这样一条大新闻的报道机会而相当懊恼，“我当时费了好大的力气，终于确定了公寓的具体地址和那个小情人的样貌，就差抓拍一张他们见面的照片，我就可以把这条花边抢先坐实报道了，谁想到那个Tyler督察死了……啧，死的真tm不是时候。要不然我还能早2年坐上主编的位子。”
这话对于逝者是相当不尊重的，让Jonathan也不禁在心里大皱眉头。
“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。”Jonathan嘴硬，眼神却心虚地四处飘动。
“您心里清楚我在说什么。”Lester狡猾地笑着，“我说过，我记得那个小情人的样貌，赌上我那么多年娱记的职业水准，我是绝对不会搞错的。您家Evan第一次来替您投稿时，我就确定是他。除非……我们的的坏孩子Evan有什么事情一直瞒着您，那您也是蛮惨的。”
“……真失礼，您一定是搞错人了。”Jonathan做出一副愤愤的样子。
“啧啧，您为什么要这么顽固呢？我是真心希望给您这样一个多挣钱的机会呀。“Lester的语气好像在训导一个不开窍的小学生，“您一定知道、或者可以知道更多的细节……这样的香艳秘事，世间的人一定都很想看吧。”
……世间？
“唉唉，好吧好吧，看来您一时半会儿还想不清楚。“Lester惋惜地叹了一口气，”等您什么时候想清楚了，请务必先投稿到我们杂志哦！我向您保证，重金酬谢。”
“谢谢您的好意。”Jonathan转身，“可抱歉，我没有您想要的故事，真的。”
Jonathan强作镇定地从杂志社的走廊走过。他感觉有无数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，仿若如芒在背。那些看向自己的脸都是笑的，可Jonathan好像听到无数的声音在窃窃私语。
“喂，看那，好像他就是传说中的Smiths家的儿子。”
“不会吧？是他吗？为了一个男人和家里决裂的那个？”
“嘘嘘，轻点吧。听说他家的那个以前还是B国高官包养的情人呢……”
“真的假的？平时一脸纯良的那个东方小哥？居然……”
“噗，也不知道他家那个使了什么手段，那么多男人倒都吃他那套呢……”
“啧啧，拣了别人玩剩下的当宝贝，脑子有问题吧？”
“哈哈，如果不是他家的那个，主编当初未必都会收这人的画呢……”
八卦的、恶毒的、刻薄的、轻浮的……各式各样的声音。Jonathan惊慌地四处打量，他想找到这些声音的来源，可那些看向自己的脸孔都挂着礼貌的微笑，让Jonathan分不清这些声音到底来自这些笑脸的后面，还是来源于他自己。
Jonathan看到杂志社的玻璃门上倒映着自己和这些员工的镜像。小丑，小丑，各式各样的小丑，在玻璃门上咧着嘴，扭曲着，蠕动着。2年多未见的小丑幻像，此刻又像梦魇一样缠住Jonathan，猛的攫住Jonathan的呼吸。
Jonathan从杂志社几乎可以说得上是落荒而逃。
【2】
Jonathan从桌上抬起头，伸了伸懒腰，活动了一下自己发酸的肩膀。他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，发现已经是午饭时间了。
Jonathan从杂志社回来以后，Lester的提议，他对Evan只字未提。可Lester的话就好像导火索，搅得Jonathan原本平和了两年的心境又成了一团乱麻。
从那次事情以后，Jonathan养成了一个习惯，每当他心里烦躁的时候，他就又像几年前那样，把自己关在书房里，在纸上随手涂鸦各式各样的小丑，这样的舒压方式虽然古怪，但到底还是有一点用的。好在Evan是很体贴并且信任Jonathan的，害怕打扰Jonathan的创作和灵感，从不会擅闯Jonathan的书房，Jonathan不主动给Evan看的作品，Evan也绝不会擅自翻看。每当Jonathan把满腔胡思乱想画成一个个小丑宣泄时，Evan还以为他在专心搞创作呢。
肚子的抗议迫使Jonathan走出书房觅食。厨房的那把咖啡壶里，咖啡还是温热的。面包篮里放着一个新鲜的、泰迪熊形状的甜面包，显然是Evan特意留给Jonathan的。Jonathan很享受Evan这种细致入微的照顾和别致的小心思。他拣起甜面包叼在嘴里，转头就看见一个瘪瘪的牛皮纸袋搁在餐桌上。
Jonathan认得这个纸袋，这是Evan平时打工时装午餐用的纸袋，一定是Evan今天出门时忘了带了。
Jonathan三口两口解决了嘴里的甜面包，用温咖啡把它冲进了胃里。他拍了拍手上的面包屑，拿起午餐袋，决定到Evan打工的地方去给Evan送午饭。
Evan在另外一个酒馆打工。虽然他很怀念Nogla的酒馆，Nogla也很欢迎Evan回去，可Evan受不了原来那些老街坊看向自己的眼神。即使这些老街坊表面上客客气气甚至热情的很，他们背地里在讨论什么，Evan很清楚。与其忍受他们背后猜度甚至戳脊梁骨地指指点点，Evan索性找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街区的酒馆工作，大有重新开始人生的意思。
Jonathan嘴里呵了一口白气，他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，快步走着。
Los Santos刚下了那一年的第一场雪，街道上覆盖着薄薄一层白，这纯净看着是喜人的。Jonathan打量着初冬的雪景，心情相当不错。
走到酒馆门口，Jonathan迫不及待地想要开门给Evan一个惊喜，手却在临推开那扇玻璃门之前顿住了。Jonathan的眼睛紧紧盯着玻璃门后的景象。
“喂，小哥，待会儿陪陪老子吧。”一个醉汉轻浮地想要伸手拍一下Evan的屁股。
“Trevor先生，您喝得太多了。”Evan穿着酒保的制服，不动声色地闪避了Trevor轻浮的动作。
“怎么，高官摸得，我就摸不得？”Trevor不满和愠怒的神色浮现了上来。
“您喝多了，先生，都开始说醉话了。我去给您倒杯水，好吗？”Evan冷静地回答，眼神四处扫视，他知道有很多双眼睛已经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了。但Evan没看见玻璃门外的Jonathan。
“你别以为老子不知道！知道的人多了去了！”醉醺醺的Trevor逼近Evan，揪住了Evan的领口，难闻的酒气让Evan忍不住皱眉，“一个被大官包养玩烂的bxtch，跑到这里来装清高了？老子要是也有钱，你跪舔老子都来不及！”
“生来就是当个低贱的bxtch的命，”这是Trevor最后一句飘进Jonathan耳朵里的话，“到死都会被别人当bxtch的。”
Trevor挥拳似乎就要打上去了。
他应该要冲进去阻止的，Jonathan想。哪怕他会挨打，哪怕这会让酒馆里这群八卦的酒客知道他们的关系，哪怕全Los Santos都会知道smiths家的儿子和一个前B国高官情人在一起……但Jonathan只是呆站在原地，双腿沉重地仿佛焊接在地上。
他惊恐地意识到，有另一个声音捏着小丑怪笑的腔调，在他的脑海里叫嚣。
你真的要让这种事情发生吗？你真的有脸这么做吗？你已经足够让你父亲失望了，真的还要闹得满城风雨，让全世界都知道到你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吗？
你在为Evan的事情感到羞耻。
“先生。”酒馆老板smii7y赶在Trevor的拳头落到Evan脸上之前，抓住了Trevor的手臂。
“抱歉招待不周，但就算您有意见，您也不能殴打我的员工啊。”smii7y满脸堆笑，却暗暗用劲地把Trevor的手臂摁了下来，带着不容置疑的意思，“来玩嘛，别搞得自己不愉快啦。您看，我让Evan给您道个歉，再送您一杯啤酒，怎么样？”
“既然您这么说的话……”Trevor撇了撇嘴，轻蔑地瞟着Evan。Jonathan看到smii7y轻轻戳了Evan后腰一下。
“对不起。”Evan低下头，没有看向Trevor。但这已经足够屈辱了。
“哼。”Trevor鼻子嗤了一下，没有再看Evan，只是大爷一样地晃回他的座位，“你等着吧，bxtch，迟早有一天你会付出代价的。”
Jonathan看到smii7y走过Evan身边。他看到Evan似乎在小声向smii7y道歉，smii7y只是微笑着摇摇头，拍了拍Evan的手背，好像说了两句安慰的话。
Jonathan看到smii7y在为刚才的骚动向其他酒客致歉。纸袋的边沿快被Jonathan捏烂了。Jonathan咬咬牙，转身离开。
Jonathan走在马路上，心乱如麻。这2年来，书房就像Jonathan的保护壳，替他阻挡了外人的闲言碎语。可Evan呢？一直在外打拼的Evan，他又承受了多少世间不友善的目光？
“嘿，Jonathan!”
一个尖细的童音让Jonathan不得不暂时回过神。
“嗨，Lui。”Jonathan艰难地扯起一个微笑，看着Lui抱着今天还没卖完的报纸，蹦蹦跳跳地冲到自己面前。
“你今天怎么出门了呀！”Lui好奇地拽了拽Jonathan的衣袖，他知道Jonathan和Evan从不会嫌弃他的小手脏，“我已经好久没有在外面遇到你了！”
“我……”Jonathan低头瞟了一眼手中并未送出的午餐袋，下意识地把手往背后藏了藏，“有点事。”
“是吗？”Lui不信任地看着Jonathan的眼睛，默默地收回自己的手。
“不过事情已经办完了。”Jonathan努力想显得自己轻松一些，他拍了拍Lui的头，“怎么样，要不要去我家吃点什么，还是想去街上买点什么吃？我请客！圣诞节快到了，没准你会遇到圣诞老人哦。”
Jonathan需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，不然他觉得自己会发疯的，
“对圣诞老人许愿的话，愿望会实现吗？”
“可能吧。”Jonathan敷衍着说。
“我希望圣诞老人能给Evan一套新衣服。”Lui想了想，抬头看着Jonathan，认真地说。
“什么？”Jonathan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“附近的阿姨们跟我说……Evan是一个不检点的原不良，她们说你不该和Evan厮混，还让我不要去你们家，还说Evan很脏……”Lui揉着破口的衣角，抽了抽鼻子， “为什么啊，Jonathan？为什么她们要说Evan脏？原不良又是什么？如果Evan有干净的新衣服了，她们是不是就不会再说Evan脏了呢？”
“Lui，有些事情，你不能相信那些碎嘴的女人。”Jonathan抽了抽嘴角，干笑着掩饰。
“所以换新衣服也不行吗？”Lui 一听更急了，哭出一个小鼻涕泡，“我喜欢你们，我不想听她们说你们不好，你们明明人很好啊……到底要怎么做，她们才肯放过你们啊……”
怎么做都没用的。
世间的人是永远不会放过他和Evan的。
背负着冷眼、偏见、嘲讽、标签……永世不得翻身。
Jonathan抬起头。街上与他们擦身而过的路人，仿佛都顶着一张张狰狞诡异的小丑脸，不知脸上沾着红颜料还是鲜血。
Jonathan转身，无视Lui带着哭腔的叫喊，无视路人诧异的侧目，拼命跑开了。飞溅起的融化的雪水沾污了他的外套，他推开挡路的行人的肩膀、吓得路边的猫狗冲着他的背影直叫。Jonathan听见背后有人在骂他精神病，但他只是玩命地跑着，直到他冲回公寓，把自己锁进书房，倚靠着书房的门，听着担忧的Batowl咪咪叫着扒门，气喘吁吁。他跌跌撞撞地走向书桌，手指抚摸过玻璃板下Evan的素描，努力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。
“我回来啦。”当天晚上，Evan推开了家门，揉了揉赶来迎接的Batowl的头。
“你回来啦。”Jonathan打开书房门，倚靠着门框，疲惫地笑笑。
“真是饿死我了，今天居然忘记把午餐袋带过去了。”Evan走进厨房，打开台子上的午餐袋，没有发现午餐袋多出的那些折皱，“你吃午餐了吗，Jonathan？”
“吃了，熊熊甜面包很可爱。”Jonathan微笑着回答，“你没带午餐袋吗？如果我早发现就好了，我本可以给你送过去的。”
“嗨，送过去多麻烦。我本来也忙，一般来不及吃午饭的。”Evan笑眯眯地替Jonathan开脱，“我们的大画家要专心创作嘛。”
总是这样，Evan总是替Jonathan考虑，帮Jonathan找台阶下。
Jonathan看着Evan从纸袋里掏出一片干硬的黑面包。Evan从咖啡壶里倒出一杯冷咖啡，把面包在咖啡里泡软一点，送进了嘴里。Jonathan知道Evan其实现在又累又饿。
“工作还顺利吗？”Jonathan像往常一样问。
“很顺利啊。”Evan像往常一样回答。
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。
【3】
窗外飘着雪花，在窗台上积起厚厚一层。
“哦，来了。”Jonathan向书房门口看了一眼。
Luke转头，就看到Evan端着一瓶酒和两个玻璃杯走进了书房。
“好久没和你喝过了。”Jonathan大笑着拿起酒瓶，往杯子里倒酒。
“啊，我……还是不了吧。”Luke一边说着，一边拿眼偷偷觑Evan，Evan对上Luke的眼神，嘴角的微笑有些苦涩，但只是微微摇了摇头。
“就少喝一点，又不会误事。”Jonathan把一个杯子递给Luke，“喝吧！”
Luke无奈，只好接过酒杯，看着Evan静静地离开，替他们掩上了门。
“我很高兴你来找我呢。”Jonathan微笑着抿了一口酒，“至少这回，我可以像样地在家招待你。我有工作，有Evan，有家，读者们也都很喜欢Delirious的漫画……很好，这很好。”
Luke瞥向Jonathan的书桌。玻璃板下压着一张Evan的素描。桌上堆积的一沓沓草稿内，Luke看到有几页纸露出的部分。上面横七竖八地涂着各式扭曲诡异的小丑脸，配色和表情都无端透露着混乱和恐怖感。Luke皱了皱眉头，心里觉得不对，但又不好说什么。
“话说，今天你来找我做什么呀，Luke？”Jonathan看Luke不接茬，只是一味盯着书桌，又再起话题。
“哦，我啊……”Luke回过神，低头转着手中的酒杯， “前天，我偶然碰到了那个叫Craig的律师。听说你父亲……得病了。”
Jonathan晃动酒杯的手停滞了。
“一个月前的事情。”Luke斟酌着措辞，“你不打算……去看看他老人家吗？”
“难得你来我家，就不要再提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。”Jonathan从沉默中恢复过来，轻笑了一声，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。
“Jonathan。你……”
“我说了！不要再提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。”Jonathan厉声说，“我不会回去的。”
“你……唉，多说无益，反正我话已经带到了，你自己看着办吧。”Luke把酒杯搁在桌上，起身，“抱歉，Jonathan，虽然不是时候，但我得告辞了。”
“现在就走？”Jonathan挑了挑眉。
“嗯，其实我就是想来向你告个别的。”Luke披上外套，“我入伍了。”
“入伍？参军？B国？还是……”Jonathan压低声音，“A国？”
“很重要吗？反正A国和B国下一场战争已经在所难免了，而且就在不久的将来。”Luke嘴角勾了勾，“今晚就要报到了，我得打点行装。”
“你居然真的有一天会参军。”Jonathan摇头苦笑，脑子里又浮现出Luke当年和自己假装组织学生运动骗A国老百姓钱的事情，“真讽刺，不是吗？”
“是啊，讽刺吧。年轻的时候确实做了些蠢事，但终究还来得及弥补不是吗？”Luke走向门口，“我参军是为了守护我重视的东西，Jonathan。”Luke竖起大衣领子，拉开书房门，“我希望你也来得及守护好你重视的东西。好自为之吧。”
“Jonathan……”Luke走后，Evan担忧地看着Jonathan往嘴里大口灌酒，“Jonathan？”
“我没事！”Jonathan把酒杯砸在书桌上，玻璃杯和玻璃板的撞击发出脆响。
“Jonathan，虽然你父亲断了你的生活费2年，但……终究没和你断绝父子关系不是吗？”Evan在Jonathan咳嗽时用手轻抚Jonathan的后背帮他顺气，“我觉得你应该去看望一下你父亲。”
Jonathan沉默着，再开口时，Jonathan在笑，越笑越大声，这诡异的小丑怪笑听得Evan毛骨悚然，连Batowl都被吓得竖毛了。Evan从未听到过Jonathan这样的笑声。
“应该？”Jonathan喷着酒气，戏谑地看着Evan，“你以为我父亲愿意再见我吗？”
“不是你父亲不愿见你，是你不愿见你父亲！”Evan有些被Jonathan的态度激怒了，“是你想得到你父亲的承认而已，Jonathan！”
“哈哈哈哈哈，承认？”Jonathan手摇摇晃晃地拿起酒瓶往酒杯里倒，但实际这空酒瓶里已经一滴都倒不出来了，“我已经无所谓了，反正那老头子永远都不会承认我的。”
“怎么会？你的漫画明明……”
Jonathan喝得太多了，以至于他的脑子一团混乱，而嘴巴根本就不受大脑支配。Jonathan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。
“因为我和你的事情啊……”Jonathan醉醺醺地看着Evan，笑容带着促狭，“再说，如果没有你和你的‘好手段’，Lester主编当初未必都肯收下我的垃圾漫画呢……”
Jonathan话音刚落，脸上就着实挨了一拳。这一拳虽然有心避开了Jonathan的鼻梁骨和眼眶等脆弱部位，但力道也是下狠心了的，以至于Jonathan直接从凳子跌坐到地上。酒瓶掉到地上，摔得粉碎。突然的巨响，外加尾椎和颧骨的痛楚，让Jonathan醉的原本有些神志不清的大脑重新捡回了理智。当Jonathan看清Evan的表情时，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。
上帝啊，他怎么能对Evan说出这样的话呢！他们之前甚至都没有红过脸！他在自己讨厌的人面前尚且彬彬有礼，面对他爱的人，却从嘴里吐出了涂着毒液的利刃。
他和Evan太过亲密了，亲密到如此互相了解，以至于他对Evan做出的人身攻击势必都是冲着Evan心底最痛的地方戳去的。连Jonathan都被自己言辞中的浓重恶意吓到了。
Jonathan懊悔又惊恐地看着Evan，语无伦次，“我我我我……抱歉Evan，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，我……”
Jonathan看到Evan面色青白不定，眼角发红，嘴唇和拳头都在颤抖。他以为Evan会骂回来，或者再打自己一拳。
但Evan没有。Evan拳头最终还是松了下来。
“那是你自己的努力成果，Jonathan。”Evan低垂下眼帘，“与我无关。永远，永远……都不要轻视你自己。”
然后在Jonathan作出反应之前，Evan就转身夺门而出。
Evan在街道上跑着，他只是想尽快远离这个地方。
Los Santos的天空下着雪。积雪的街道容易打滑，但Evan只是冒雪跑着。
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。他已经无处可去了。
Evan想到了Nogla的酒馆，可Evan很快又退缩了。他不想让Brock和Nogla无端为自己的事情再担心，所以他只是漫无目的地跑着，直到他停在某一个街道的一个雨棚下，静静地仰头看着雪花飘落，呵出的白气蒸腾向天空。
这样针对自己的出身而作出的含沙射影、无中生有的猜疑和嘲弄，Evan从小就经历过太多了，但这都不及从Jonathan嘴里亲口说出来那样令Evan寒心。
是啊，Jonathan早就承认过他是介意的不是吗？
但Evan原本以为，2年都这样朝夕相处、平安无事地过去了，他是那么努力地试图和Jonathan重启他的生活，他为他们的人生付出了那么多……至少，他以为Jonathan会原谅自己一点。
但他错了。无论他怎么做，Jonathan还是永远都会对他的过去耿耿于怀的。
世间永远不会原谅他的。
怎么做都是错的。
都是我的错。
从一开始，就都是我的错。
对不起。
真是对不起啊。
“嘿。”一个流浪汉背着破麻袋，也走到雨棚下，“好久不见，孩子。”
Evan转过头，看到了一顶有些眼熟地黑白帽子。
“这里是哪里？”Evan环视着这个陌生的街区。
“这里是地狱啊。”panda把麻袋甩到地上，哈哈大笑。
“除了这里，还有别的地狱吗？”
“哈，谁知道呢。”panda蹲在地上，笑眯眯地看向Evan，“那你觉得，自己又在哪里呢，孩子？”
“……淤泥。”Evan看到一粒雪落在自己单薄的外衣上，瞬间融化消失了，“为人不齿的淤泥。”
“怎么会？”
“因为灰尘遇上了雨水。”
“天还会有晴的机会吗？”
“或许吧。”
“想放手吗？”
“舍不得。”
“不放手吗？”
“会拖累他。”
“我该说些什么呢，对于一个扮演被追求者的追求者？”panda叹了一口气，“好自为之吧，我的孩子，我想你已经打定主意了。”
Evan回到公寓时，看到Jonathan沾满泥水雪水的鞋子停在门外。想来Jonathan一定是追出去找Evan了，只不过寻了一圈没有找到，所以也只好回家。
进门，就看到家里已经被重新打扫整齐了。壁炉里烧着暖暖的炉火，让Evan从外到内的寒冷略略驱散了一些。
“Evan！”Jonathan听到动静，从卫生间里拿着毛巾冲了出来，“Oh my fxxking god，你穿的这么薄！快，坐到火旁边去！把头发擦干，把湿衣服脱掉！我去给你拿干衣服！”
Evan想开口，但立即就是一个喷嚏，这倒让Jonathan更加着急地张罗起来，就差直接把被子抱出来裹在Evan身上。
就这样手忙脚收拾一阵子，等到Evan干干爽爽地端着Jonathan新沏的热茶坐到炉火边时，手上再没有活计来掩饰自己的Jonathan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Evan身边，怯怯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。
Evan也不说话，只是默默挠着Batowl的下巴，尴尬的死寂在屋里蔓延着。
“Evan……”最终打破沉默的是Jonathan。Jonathan小心地坐到Evan身边，但没敢靠太近。
“嗯哼。”Evan鼻子哼了一下，往Jonathan的肩上一靠。这是一个愿意和解的信号，但Jonathan僵了一下，仍旧不敢乱动。
“我为我之前的话道歉，Evan……”Jonathan小声说着，“那些话，真的，Evan，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
“……其实也没什么。”Evan揉着Batowl的肚子，平静地开口，“我知道你是喝糊涂了。”
“我很抱歉，我真的不该喝那么多的……我就不该喝。”Jonathan愈发惭愧，“我本来都答应你戒酒的……”
“没关系，我知道你心情不好。”
“对不起，Evan。”Jonathan试探性地把手覆盖在Evan的手背上，看Evan没有反对，他小心地和Evan十指相扣，“Evan，不如我们从头来过……好吗？”
Evan没有再说话，只是静静地伏在Jonathan的肩膀上。他的身体还是发冷，是那种堕入冰窖般的彻骨寒冷，壁炉的温度是没用的，他想从Jonathan的怀抱里汲取些许温暖。
Evan知道，Jonathan现在一定是在心里暗暗高兴地松了一口气。
谁不想从头来过呢？但又有多少事情是可以重来的呢？真实存在过的事情，又怎么可能装作它完全没有发生呢？
他们已经不可能完全回到过去了。
既然回不去，又如何从头再来呢。
但Evan什么都没有说，只是紧紧拥抱着Jonathan，贪婪地感受着Jonathan的心跳，无论发生了什么，归根到底，Jonathan的心跳和怀抱还是最能让Evan心安的东西。
那个放不下的人，终究还是他。
如果可以假装和Jonathan从头再来的话，如果这就是Jonathan所希望的话……
那就从头再来好了。
柴火在壁炉里烧出哔哔啵啵的声响，batowl咪咪叫着。
窗外，雪静静地飘着。尽管Los Santos的这个冬夜是宁静的，远方A国和B国接壤的边境，已经开始传来零星的枪声。
【4】
A国和B国的第二次战争持续了两年。A国的百姓看着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一样的铁皮火车运走了一批批士兵，看着B国的高官把一箱箱资料和值钱物什从那栋高大的办公楼搬出来、放到汽车后备箱里，看着B国人携家带口地开始转移。即使不看报纸不听新闻，前线的战况和动态，也可以从Los Santos那些微的迹象初见端倪。
说人心惶惶也好，说麻木不仁也好，总之在Los Santos，日子也就这么过下去了。
直到那年冬天。彼时，被移民来的B国人占据了6年多的Los Santos，已经搬成了半座空城。在那个平凡的雪夜，A国百姓家家户户的收音机，传来了胜利的消息。A国电台的女播音员用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声线向所有A国的听众宣布，前线大捷，A国一雪前耻，B国已经投降。
Los Santos起初仍是死寂的。A国市民们似乎还在怀疑这条新闻的真假，似乎被B国统治了6年多，已经使他们变得有些冷漠了。战胜的喜悦只是默默地膨胀着。直到A国总/统铿锵有力的声音通过广播传来，当他说到B国已承诺归还包括Los Santos在内的所有当年因战败而划归B国的A国领土，Los Santos的A国市民似乎才从茫然中反应过来：嘿，是真的，A国真的赢了，我们终于要做回A国人了。
压抑了6年的情绪在那一瞬间点燃了，胜利的狂喜在前期的沉默发酵过后猛的爆发开来，一发不可收拾。有的人激动地和亲人拥吻，有的人抱着已故亲人的遗物痛哭流涕，有的人拿出A国国旗悬挂在窗口、楼顶，有的人端出糖果酒水站在门口分发，喜极而泣的人们涌上被白雪覆盖的街头，他们大声地唱着赞美诗和国歌。那一夜的Los Santos，注定是狂欢的海洋。
Jonathan和Evan也在广播里听到了总统发表的胜利演讲。和所有Los Santos的市民一样，Jonathan是欣慰和亢奋的，他激动地从Evan背后搂住Evan。而Evan只是站在窗前，听着收音机里总/统志得意满的演讲，默默地看着街上越来越多的庆祝的人群。
“嘿，Evan，多好啊，战争结束了。”Jonathan高兴地亲了一下Evan的颈侧，Evan下意识地缩了一下。
“……是啊。”Evan回过头，微笑着和Jonathan分享了一个亲吻。
“你在想什么，小猫头鹰？”Jonathan看Evan情绪似乎不是很高涨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，好奇地逗Evan。
“……我在想，你应该今天去看望一下你父亲。”Evan转过身拥抱着Jonathan，让Jonathan看不到他的表情。
Jonathan惊讶地挑挑眉。从2年前他们唯一一次的争吵过后，Evan再没有和Jonathan提起过他父亲的事。
“为什么这么想？”Jonathan把手环在Evan腰侧。
“你父亲是A国人，以前却很受B国重用，现在B国输了……你父亲或许会被迫忙上一阵子。”
“……Mini会处理好的。”
“可他需要的不止是帮手。”Evan捧住Jonathan的脸，认真地看向Jonathan的眼睛，“你父亲年纪大了，又大病初愈……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精神支持。你是他唯一的儿子，Jonathan。”
Jonathan明白Evan的意思。Jonathan已经快30了，成熟了很多，他也觉得自己应该和父亲好好谈谈。再者说，毕竟连战争都已经结束了不是吗？人生也该翻开新的篇章了。
“那你和我一起去吧。”Jonathan抚摸着Evan的发尾，语气带着期待和梦幻，“去见见父亲。”
“我就不去了吧。”Evan笑着推了推Jonathan，他晓得Jonathan是想借机会让他父亲接受自己，“你父亲现在忙得焦头烂额、自顾不暇，我就先别去给他添堵了……等事情一件件办好，他老人家要是再愿意费心管我们的事，我们再慢慢和他谈谈吧。”
也好。Jonathan觉得Evan说得在理。没必要把所有事都挤在一起处理，等Jonathan和父亲关系缓和些再谈Evan的事，父亲应该也会接受得更快些。反正，日子还长。
“那我去给你收拾衣服？”Evan拍了拍Jonathan的手臂，示意让他松开，“你想给你父亲拎点什么礼物呢？家里东西不多……你父亲喜欢什么？我想办法给你准备。”
“今晚就要去吗？”Jonathan撇撇嘴，故意收紧手臂，“急什么？”
“对你父亲来说，情绪最崩溃的时候不就是最近吗？你还是尽快去比较好。”
“你在赶我走？是不是有什么坏主意瞒着我？”Jonathan顽劣地含住Evan的耳垂，满意地看到Evan的耳尖开始泛红。
“怎么可能？！”Evan挣了一下，气息变得有些急促。
“我看你就是。”Jonathan坏笑着，手指在Evan的小腹上打圈，“今晚是胜利夜，我哪儿都不想去……我想和你一起过。”
“唉……你……”Evan似乎还想分辩几句，但他不想扰了Jonathan的兴致，所以最终他只是叹了一口气，“好吧，那你明天早上……”
“我知道，我知道。”Jonathan用嘴堵住了Evan后面的话，“现在，不如我们也庆祝一下？”
窗外传来了礼花的声音。夜空中多彩炫丽的花火，把白雪皑皑的Los Santos照的异常绮丽。
【5】
“这是你的换洗衣服，这是送给你父亲的水果和牛奶。”Evan把2个箱子递给Jonathan。
“用不着这么多衣服吧，只是过去看望一下我父亲，过两天我就回来了。”
“衣服多带一些，也好方便你多搭配嘛。”Evan微笑着，“在你父亲面前，别显得太随便或太穷酸。”
“咱爸一定会喜欢你这个贤惠的儿媳的。”Jonathan咯咯笑着，拍了一下Evan的屁股。
“回来你睡地板。”Evan翻了一个白眼。
Jonathan知道Evan只是假装生气，所以只是继续发挥着自己厚脸皮的优势，和Evan打情骂俏。
昨天晚上Jonathan很惊喜。2年前他们的那场争吵过后，尽管日子在继续，可每个情热的夜晚，Evan的身体总是很冷静的。即使肌肤相亲，Jonathan也总是觉得有一层隔阂。但昨晚Evan主动靠了过来，这是许久都没有过的事了。Evan很热情，也很急迫，撩得Jonathan几乎兴奋到迷狂。事后，Jonathan温柔地吻掉了Evan眼角的一颗泪滴，他以为Evan是因为战争胜利才如此激动的。
Mini把车停在外面，等待着。Evan把Jonathan送到门口，依旧恋恋不舍地叮嘱Jonathan及时添衣，不要着凉。
“别那么紧张啊，Evan。”Jonathan笑着拍了拍Evan的胳膊，“搞得好像以后我都不回来似的。”
Evan似乎也觉得自己太唠叨了，他不好意思地笑笑，“你要是会照顾自己，我也不用那么担心啊。”
Evan向Jonathan身后瞥了一眼，似乎觉得让Mini等在那里，自己还这样缠着Jonathan说话不太合适。但Mini只是微笑着摇头，“你们小两口继续，不要管我，让我先吸根烟。”
Jonathan又和Evan温存了两句。Jonathan隐隐觉得Evan似乎很不舍得他走，但他又想到昨晚Evan出奇的热情，那今天早上Evan的小儿女情态也就有情可原了。有句话怎么说得来着，小别胜新婚？
远处的街区传来嘈杂的人声和乐器声，大约是狂欢游/行的人群吧。庆祝胜利的活动从昨晚一直持续到白天。
“放心，我一定尽快回来。”Jonathan亲了一下Evan的面颊。
“嗯。”Evan回吻了Jonathan一下，眼睛紧紧地盯着Jonathan，似乎要将Jonathan的样貌一笔一笔刻印在心里。
“不再聊一会儿吗？”Mini看Jonathan把2个箱子放进后备箱，状似无意地问。
“不打紧的。”Evan开口，嘴角是浅浅的微笑，“你们赶紧去吧。Craig，拜托照顾好Jonathan。”
“我还用他照顾吗？”Jonathan坐在副驾驶座上，不满地抗议。Evan和Mini用轻笑作为回应。
汽车缓缓发动了。Jonathan从后视镜里看着Evan，Evan一直在挥手目送着他离开，他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飞舞的雪花中，Evan的红色身影越缩越小，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。Jonathan心头掠过一阵不祥的感觉。Evan的表现也好，Mini严肃的表情也好，大雪纷飞的气氛也好……Jonathan只是隐隐觉得，仿佛他和Evan不是暂时分别。
而是永诀。
Evan眼看着载着Jonathan的汽车扬尘而去，一直勉强上扬的嘴角才慢慢落了下来。
Evan打开公寓门，Batowl咪咪叫着过来蹭他的裤脚。Evan疲惫地笑了笑，把门拉得更开了。
“走啊，Batowl，快走吧。”
Batowl似乎带着些费解地仰头看着Evan。
“我叫你快走啊！”Evan有些气急，“听不懂吗？快走！”
Batowl似乎是被搞糊涂了，它继续咪咪叫着向Evan撒娇。
“你可真是和那家伙一样……”Evan无奈地叹了一口气，把门虚掩起来，走进客厅，任由Batowl跟在自己身后。
Evan从沙发底下抽出已经积了一层浮灰的皮箱，潦草地擦拭了一下，就开始往箱子里装自己的衣物。
房东推开虚掩的门。Evan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，陪着笑问好。
“所以你确定你们不租了是吗？”
“是的，临时有急事……我们都要走了。”
“那违约金……”
“我付。”
“那就行。东西你们什么时候搬走？”
“只有几箱画稿，我走以后，麻烦您把它们留在门外好吗？会有人来拿的。”
“啧，真会给人添麻烦……让人尽快搬走，知道了吗？我房子还要租出去呢。”
“我知道，我知道。”
送走了气哼哼的房东，Evan走进书房。他和Jonathan的家当不多，除去自己和Jonathan随身带走的行李，基本也就只剩画稿了。Evan把Jonathan的画稿装箱，只等到时候Mini来取就是了。Evan看到玻璃板下压的那张自己的素描。他停下了搬箱的进程，在衣服上擦擦手，小心地把那张已经纸页发黄的素描抽了出来。那是4年前Jonathan在他生日那天画得素描，画上的Evan挂着浅静的微笑，侧脸看着窗外。
Jonathan不知道，Evan一直看着窗子，其实并不是在看窗外的风景。他在看得，是倒映在窗户玻璃上的、Jonathan认真画画的影子。在画这个素描的几个小时中，在那个刮着微风、阳光静好的午后，Jonathan看了Evan多久，Evan就看了Jonathan多久。
Jonathan那个笨蛋大叔，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啊。
Evan看到有一滴水滴到了素描纸上，他匆忙地用手指想要抹掉那滴水，但Evan很快就意识到，是他自己在哭。
Evan的确舍不得，但是他自己主动用谎言，把Jonathan从自己身边推开了。
如果这次的战争是A国胜利，与Mini合作把Jonathan骗回smiths家，自己再想办法出城躲过风头，这是Evan早在2年前就和Mini串通好了的。
A国胜利意味着什么？意味着残留的所有以前与B国有关的人和物，都会成为压抑怨气6年的A国市民的宣泄情绪的对象。说是百姓们报复泄愤也好，耀武扬威也好，这样的暴/动偏又因为顶着爱/国/情/怀和战胜国的霸气，而不会受到任何道德上的指摘。Evan知道，自己当年和Tyler的事是包不住的，一个A国人做了B国高官的情人，Evan甚至都能想象A国胜利之后，A国的人会给自己冠上怎样难听的骂名。这都是Evan的命运，Evan知道自己很难躲开。
但他知道，他还有机会保护Jonathan。只要对外撇清Jonathan和自己的关系，就算Evan无法自保，至少他可以保护Jonathan免受自己的牵连。
原计划是在知道胜利消息之后马上让Mini接Jonathan回去的，但当Jonathan抱着Evan时，Evan心软了，他最终默许让Jonathan第二天早上再走。这是唯一计划外的状况，但应该不太要紧。
Evan知道，如果不用骗的，Jonathan肯定不愿走。他骗了Jonathan，可他是为Jonathan好。Jonathan如果不离开，迟早会被自己拖累的。
天晴以后，灰尘依旧是在空中飘荡的灰尘。但水还是可以变回那高高在上的云的。与其拖着水让它和灰尘纠缠做一滩淤泥，倒不如让灰尘松开手，放水回去作云好了。这是灰尘能为水安排的最好的归宿。
Evan以为自己按2年前的计划行事，是不会再那么难过的了。他在骗Jonathan时没有哭，他在昨晚两情缱绻时没有哭，他在目送Jonathan离开时都没有哭。现在他对着一张旧画，自欺欺人的无所谓和坚强却转瞬崩溃了。
Evan把画按在心口。那个位置好像空了一块，很痛，难受得令人窒息。
“对不起啊，Jonathan……”Evan任由泪水从眼角淌落，“我爱你，对不起……”
Batowl蹲在书房门口，诧异地看着自己的主人泪流满面。
【6】
“父亲大人的病怎么样了？”
“恢复得很好。”
“有人上门找事了吗？”
“家丁昨晚就把房子看护起来了，百姓不敢怎么样。”Mini转动方向盘，“警/察/局今早也派人了，放心，家里很安全。”
“警/察/局？”
“令尊在A国的政/界也是有靠山的。”Mini盯着前路，“只要到时候坚持说为B国所迫，让靠山帮忙美言几句，应该能压住舆论。实在不行就出国避几年风头，再在上面再活动一下关系，回Los Santos东山再起基本不成问题。”
“……听起来我父亲根本就不需要精神支持嘛，那我也不用多呆了，今晚就能回家。”
“……别嘛，令尊令堂很想你的，为什么不多呆两天呢？”
乌压压一片人群横穿马路，Mini不得不踩了刹车，让游/行的人群先过去。
Jonathan打下车窗，好奇地张望。在人群的中间，有几个哭哭啼啼的妇女抱着嚎啕大哭的孩子，被人推搡着踉跄前行。她们的头发被人胡乱剃掉，衣服也被撕得破破烂烂，寒风裹挟着碎雪钻入衣服的破口，冻得她们瑟瑟发抖。Jonathan看到有人向这几个妇女儿童投掷烂菜叶，甚至有人在往她们身上吐口水。在一片“浪/荡”、“不要脸”、“bxtch”、“叛徒”的辱骂声中，Jonathan听到有人在大声宣扬着这几个妇女的罪行。
这几个孩子，是这些A国妇女和B国侵略者生的杂种。
孩子们都是无辜的，应该被世间温柔对待？别傻了，在愤怒的群众眼中，他们的父母亲的结合，他们身上流淌着的一半侵略者的血液，就是这些孩子的原罪。
Jonathan看着围观的人群。他看不清那些群众的脸，只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群群面目可怖的小丑。
突然，一道闪电从Jonathan的脑海中劈了过去，Jonathan产生了一个十分恐怖的念头，而这件事情，Jonathan本应该早就想到的。
该死，作为一个男朋友，自己未免太失职了。
“Mini！把车开回去，我要去找Evan！”Jonathan大叫。
“不行，已经快到家了。”Mini急着稳住Jonathan，口不择言地喊回去，完全无视他们其实离富人区还有很远的事实。
Mini的阻挠让Jonathan愈发确信有什么事情不太对了。他不由分说地拉开车门，拔腿就跑。
“Oh shxt！”Mini急忙掉转车头想要追Jonathan，但涌上街头的群众挡住了Mini的车，Mini眼看着飞奔的Jonathan融入人群，不见了。
Jonathan往回跑着，离公寓越来越近，他远远看到他们公寓所在的街区，也有一波人在吵吵闹闹地游/行。
Jonathan往前走了几步，就看到了。
他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被七手八脚地推搡到了人群的中心。Evan的衣服被撕破了好几个口子，还有人用脏污的雪球和烂菜叶扔他。几个人扭着Evan的胳膊，一个领头人似的人物慢条斯理地走到无法挣动的Evan面前，在人们含义不明的哄笑声中，带着得意和不屑的神情，把一个硕大的纸牌挂到了Evan的脖子上。牌子上面潦草地写着“I AM BXTCH”。
Jonathan认得那个挂牌的人，是Trevor。
围观群众探头探脑地往前张望，仿佛被拎着脖子的鸭子。闲言碎语嘁嘁喳喳，仿佛多嘴的麻雀。
“快看，快看，又有人被游街示众了呢。”
“听说这小子正拎东西准备逃呢，可惜没来得及，哈哈哈。”
“以前被B国某个高官包养的bxtch，呸。”
“噫，damn faggot，真恶心。”
小丑。一群看不清真面目的小丑。
人们簇拥着Evan，推搡着他挂着纸牌跌跌撞撞前进。一个青年人把Evan的小皮箱高高举起，狠狠砸在地上，又补了一脚。东西从摔开的皮箱中散落出来，落在街道上，很快就被雪水沾污了。
一个圆圆的银色东西从箱子里滚落出来，正好滚到落在队伍靠后的Trevor脚边。Trevor拣起那枚泛着细腻银白光泽的兔纹怀表，打量了一下，似乎很喜欢。他环顾了一下周围，发现人们的注意力都在Evan，没有人在看他。
“咳咳！”Trevor清了一下嗓子，声音不大，“这种bxtch的脏东西，就应该砸掉。”然而他嘴上说着，眼神却贪婪地盯着那枚怀表，手上没有动作。
青年人觑着Trevor的脸色，很圆滑地笑笑，“您看，这是我们A国制造的东西……自己国家的东西么，为什么要白白砸坏呢？不如您先替大家保存起来，以后我们再上缴它好了！”
“这怎么合适……”Trevor轻咳，看向青年人的表情却是满意的。
“您就替我们收着吧。”青年人继续劝说着，Trevor也只好勉为其难地把怀表装进了自己的兜里。
这是一部没有民众注意到的、小丑表演的滑稽剧。Jonathan作为唯一的观众，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，叫人作呕。
你该走的。那个小丑怪笑的声音捏着油滑的腔调，又在Jonathan的脑海里叫嚣。Evan已经主动替你划清了你们的界线，现在只要你走开了，你就是安全的。
闭嘴……
你想让全市的人都知道你在跟这样的人厮混吗？你想沦落到被辱骂游街的下场吗？
闭嘴。
快走吧，现在就走，跟Mini回家，向父亲求和，出国避几年风头，未来你还是你，smiths家的独子，你还可以开始崭新的生活。
闭嘴！闭嘴！闭嘴！
Jonathan看到Trevor已经像没事人一样回到了游/行的人群中。Evan还在做着微弱的挣扎，Trevor不满地嗒了嗒舌头，抽出自己的皮带，用皮带扣的那端狠狠抽向Evan的脑袋。
Jonathan看到一条暗红的细流从Evan的额头流了下来。血滴滴下来，将雪地染成了黑色。Evan的眼神是空洞绝望的，然而当他的目光透过飞舞的雪片逡巡过周围的人群时，Jonathan看到Evan的目光聚焦在自己的方位，Jonathan看到Evan原本无神的黑眼睛猛被惊恐和担忧填满了。
Jonathan看到了Evan微微翕动的唇形。
Jonathan？
别看，Jonathan，求你别看了……
走，快走……
Jonathan仿佛听到脑中某根神经绷断的声音。
我希望我还来得及守护好我最重视的东西。
嘿，你听到他说的话了。Jonathan听到脑海中的那个小丑在说话。他叫你走，你还不走吗？
“我叫你闭嘴！！！！”Jonathan抱着头，声嘶力竭地大吼了出来。
Jonathan红着眼睛冲入人群，向着Trevor的脸尽全力挥出了一拳。
这一拳似乎抽尽了Jonathan所有的力气。他还未来得及再做出其他动作，眼前一黑，倒下去，倒下去，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【7】
远远地，远远地，一片漆黑中，Jonathan听见细碎的嗡嗡声。好吵，又有蚊子了吗，他是不是应该起床把蚊子赶走？Evan每天上班很辛苦，不能让蚊子打扰了Evan的睡眠……
那声音越来越近了。哦，不是蚊子，是有人在说话，那声音好像就在Jonathan耳边。
“医生，少爷的情况怎么样了？”
“Craig先生放心，您家少爷的身体没有大碍，只不过……希望您转告您家老爷，这精神上的问题，我院是爱莫能助的。我的建议是，等您家少爷苏醒以后，让他多静养。”
“这个问题我和老爷商量过了。老爷已经决定，等少爷醒了，立即送少爷出国休整。”
“出国么，当然是最好不过了……Los Santos这样混乱的地方，谈何静养呢，呵呵。”
“等少爷醒了，什么都别跟他说。回到家，换了新地方，让他把过去这几年的事完全忘了才好。他要是问什么，提起什么人，您就装不知道，明白吗？”
“您不吩咐，我也明白。”
他们在说什么，Jonathan浑浑噩噩，不太明白。发生了什么事？有什么事情不对吗？Jonathan只感觉自己身体飘飘悠悠，忽然浑身一颤，仿佛从高空坠落下来。
“呀！”Jonathan叫了一声，惊疑地睁开眼睛。
“少爷您醒了！”Mini在俯身看着Jonathan，惊喜地说。
Jonathan奇怪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。白色的天花板，白色的被子床单，白色的门和桌椅，空气中满是来苏水的气味。为什么是在医院？Jonathan记得他是在？……
“少爷还认得我吗？”Mini小心地问。
Jonathan微微点点头，“Mini。”
“太好了。”Mini欣慰地拍了拍心口，“我还以为您烧傻了呢。”
“Mini，外面在下雪吗？”
“雪早就停了，少爷。”
Jonathan糊涂了。他记得外面是在下大雪啊？他怎么就生病了呢？
Jonathan想起一个人，他的影子在Jonathan眼前晃。Jonathan还是愣愣地想，他想要想出一件事来。他看到自己的行李箱就在墙角。那个行李箱不是那个人帮他收拾、亲手递给他的吗？那个人叫什么来着？
“Evan……Evan在哪里？Evan还好吗？”
“少爷昏睡了几天，都睡糊涂了。”Craig轻笑，“我可从不知道您身边有叫Evan的人。是您在酒馆认识的吗？”
“Mini……”
“少爷渴不渴，要不要喝点水？”Mini连忙推了推床头柜上的玻璃杯。
“Mini……”Jonathan再叫一声，还想问问。
“哦对了，光顾着自己高兴了。”Mini慌忙一拍额头，咯咯笑着，“您醒了，我得赶紧通知老爷。老爷知道了，一定会很欣慰的。”
Jonathan茫茫然地点点头，就看到Mini急匆匆地走出了病房，顺手关上了门。
Jonathan躺在病床上，侧头看向窗外。他的病房在一楼，Jonathan可以看到窗台上的积雪，外面才刚刚凌晨，就已经能听到医院围墙外传来音乐声、汽车引擎声和人群的欢呼声。有人似乎正在用大喇叭广播，预告着市民欢迎A国军队返城的时间地点。
Jonathan听着听着，忽然想起好些事情来了，他跟某一个人的事情。Evan，是叫Evan，他跟Evan的事情。Mini为什么那样慌慌忙忙地不许他问？Jonathan心里难受，难受地喉咙发紧。
Mini在医院传达室给Jonathan的父亲打了电话。打完电话以后，他想着Jonathan会再睡一会儿，所以决定先去替Jonathan办出院手续。等到他回去发现Jonathan的病房床是空的、敞开的行李箱里缺了几件衣服、窗是开着的时，Jonathan早已无影无踪了，只是在医院庭院的积雪里，留下了一串从窗口到围墙的脚印。
好在今天市民们都一大早拿着鲜花去火车站夹道迎接A国驻兵了，万人空巷，又是凌晨，天蒙蒙亮，没有多少人在意在街道上奔跑的Jonathan。
在寒冷的空气中，Jonathan的头脑渐渐清明过来。Mini一定是在骗他。他想起了Evan是他最重要的人，他还记得他们之间很多的事情，他记得Evan最后被人打了，而他好像打了那个打了Evan的混账……那Evan现在又在哪里？
Jonathan凭着记忆赶回了他和Evan住的公寓。他惊讶地看到公寓门口胡乱堆着几个纸箱子。Jonathan往纸箱里瞥了一眼，里面尽是他的手稿。大门是紧锁的，任由Jonathan怎么敲都敲不开。这已经不再是Jonathan的家了。
街道上什么都没有了。今天是迎接士兵入城的日子，街道脏脏乱乱的，怎么好意思让凯旋而归的英雄们的吉普车和运兵车驶过呢？残雪、泥泞、散落在街道上的那个碎皮箱和皮箱里面所有能证明Evan存在于世的东西……都没有了，被当作垃圾随意地处理掉了。
Jonathan有些失魂落魄地站在街道上，不知何去何从。
“Jon……Jonathan？”
Jonathan抬起头，看到Lui抱着一沓准备今天卖的、散发着油墨香的新报纸，怔怔地看着自己。报纸上用大写加粗的字体印着“胜利了”的标题，字体的边沿仿佛因为印刷工的激动而留有印刷机颤抖的痕迹，墨深得仿佛要流淌下来。一个黑色的小脑袋从Lui身后探出头，Jonathan认出那是Batowl。
“Jon……Jonathan？”Lui的声音染着哭腔，但那已经不再是尖细的童音了。Lui长高了，声线也低沉稳重了，仿佛这2年的战争也让他成长了不少。
“Lui……”Jonathan艰难地开口，“Evan呢？”
Lui没说话，他抽着鼻子从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脏兮兮的纸片递给Jonathan，然后终于忍无可忍，抹着眼泪转身逃开了。Batowl回头恋恋地看了自己的旧主人一眼，也跟着Lui跑开了。
Jonathan颤抖地打开那张纸片，发现那是自己4年前，给Evan画得那张素描。大概是当时行李箱被摔开时，这张素描被抖落出来，落在了街道上，又被Lui后来悄悄拣去烘干保存了吧。只是，Evan脸的位置已经被街道上脏污的雪水污染得看不清了。
Evan当时是想带走这副画的。
Lui和Mini这样始终不直面Jonathan关于Evan的问题，其实Jonathan是已经隐隐知道答案的了。可他不想去细想，不敢去细想……不忍心去细想。在大概预料到结果的时候，他反倒平静下来了。Jonathan只是木然的想着，现在给他这张连Evan的脸都看不清的画又有什么意义呢？到头来，Jonathan连一点可供怀念Evan的纪念都没留下。
到头来，连一点证明Evan曾来过这世间的东西都没留下。
一阵寒风吹来，失魂落魄的Jonathan被冻僵的手指来不及收紧，纸片被卷飞到空中。Jonathan急忙伸手去够。
Jonathan不能失去这张画，尽管他其实已经一无所有了。
纸片乘着风向上飞舞，Jonathan向上看去，看到一只猫头鹰蹲在公寓的积雪的窗棂上。这里是Los Santos 的城区，又是白天，按理是从不可能出现猫头鹰的。且在这阴冷的天气中，猫头鹰周身散发着金色的柔光，是发虚的，恍惚中，Jonathan分不清它是真实存在的，还是自己的幻视或妄想。
但那又有什么要紧的呢？
猫头鹰的黑眼睛滴溜溜地盯着Jonathan看。
“Evan？”Jonathan迷迷糊糊地伸出手，试探着小声喊，“是你吗，Evan？”
猫头鹰抖了抖翅膀，慢慢向前飞去。
Evan在让我跟上他。Jonathan傻笑着想，他急忙跌跌撞撞地跟在猫头鹰的后面。
猫头鹰飞啊飞，时而出现了，时而消失了，但Jonathan始终跟得上它。有那么几个瞬间，Jonathan甚至觉得低空中飞翔的猫头鹰触手可及，但当他伸手抚向猫头鹰时，手总会从虚空中穿过。
直到最后，猫头鹰带着Jonathan来到了那段穿越城东贫民区的铁轨。那是一切开始的地方。Jonathan毫不犹豫地踏上了铁轨，跟在猫头鹰身后。无所谓的，即使他就走在这样危险的地方，也不会有人费心多看他这个疯子一眼的。会在意他的人，再也不会撑着伞走向他的不是么？
Jonathan看着猫头鹰在自己前面振翅，那是出城的方向。
where will the train take us?
It will take us to the future.
Jonathan边走边笑，他笑的不可自抑。笑的时候他又在哭，哭得无奈又苦涩。
“飞吧，Evan，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地方。”Jonathan继续走在铁轨的中央，哭笑着冲空气大喊，“不如我们下次从头来过。”
脚下的铁轨发出颤动。
火车的汽笛从不远处传来。
再有两三个钟点，城市就会彻底苏醒了。港口和车站渐渐热闹起来，会有人离开，也会有更多的人来到这座城市。毕竟，战争结束了，还有很多事等待人们去忙。
空中掠过白鸽矫健的身影，花草的又一季枯荣拉开了帷幕。
【8】
一柱光线穿过那些寂静而幽暗的空间，便照见了许多细小的微尘漂浮，像茫茫宇宙中那些星球在运转，像茫茫浮世中那些人在求生存。
迷途的尘埃漂浮不定，对这种半点不由人的世间感到期待也好、疲惫也好，左不过是在空中随风浮动纠缠。来了，走了，似是永无能力扶持起人生的那些起落与喧嚣。
一刻尘埃落定，复归宁静。
Fin
本来想写番外的，但觉得正剧比较沉重，所以决定不写番外破坏整体气氛了（绝对不是我懒得写）
历时将近一个月终于写完了尘埃落定。（长松一口气）
我记得那时刚入圈我还在想，如果哪天我要正经写all v，一定要写篇欢脱傻白甜爽文【捂脸】结果写到最后第一篇all v文还是BE报复社会了XD【土下座道歉】
尘埃落定是我的第一篇正经意义上的all vanoss文，我希望能写出些不一样的东西，所以这篇文我在起笔之前构思了一个月，是经过慎重考虑的。于我而言，这篇文在我心中分量和thorny road一样重要。有在尝试新的文风，也是有着不一样的个人感情和想法寄托在里面的，所以如果大家觉得不算太差，那对我来说就已经很满足了ww
总之，感谢在过去一个月中大家对我的耐心和包容ww希望大家喜欢ww